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決賽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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決賽(4)

梵小洛想到了一些事, 問鄰居大嬸,“村裏所有女孩,都得在十八歲時去祠堂拜山神?”

鄰居大嬸:“拜是一定要拜的,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祠堂, 每年有資格拜山神的,都是村裏選出來的最純潔的姑娘, 誰家姑娘被選出來,能一次性拿到一百萬呢。我以前受不了天天被關家裏,跟兩個兄弟經常去山裏透風,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吧,就沒選上, 十八歲那年是在娘家家裏供奉的山神像前拜的。”

去祠堂拜山神,還能拿錢,一百萬?

梵小洛和張明徽對視, 這不跟拐賣女孩一個性質嗎?不一樣的是福壽村給的特別多。

這裏面,肯定有詐——那些被選入祠堂的女孩子,到底付出了什麽?

兩人都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張明徽定神,笑著說:“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規矩呢。大嬸啊,那些去祠堂拜過的姑娘, 現在都怎麽樣了。”

鄰居大嬸頓了一下,臉色有細微的變化, 小聲道:“……死、死了。”

盡管早有預料,梵小洛還是被鎮住了, “哪些姑娘是,怎麽死得?”

鄰居大嬸似乎是不敢說, “不能說,我不能說啊。”

梵小洛豈能放過這個機會, 纏磨道:“大嬸,我們是調查村裏山火的。這個問題很重要,你不說,我們就沒辦法解決山火,以後村裏再死人怎麽辦?”

經不住梵小洛柔聲細語的鼓勵帶恐嚇,大嬸往周圍小心觀望了一眼,警惕地說:“你別跟別人說,是我說的。其實,我知道的也不多,只知道我認識的那幾個家,凡是家裏姑娘被選中去祠堂祭拜的,回來後沒多久,最多的沒超過兩個月,都死了,大部分是病死的。村長說是山神喜歡她們,給接走做神仙了。我沒見過神仙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

“唉,因為這個,村裏給那些喪女的家裏補償一百萬,但人都死了,還要那一百萬幹什麽。要是我閨女,我才不幹這事,能不能成仙不重要,我只要我閨女健健康康的。”大嬸感慨。

說著,話頭一轉,“不是誰都跟這家裏人一樣狠心的,那三個姑娘也是可憐,爹媽沒了,由小叔和嬸嬸看著,三個姑娘都給人霍霍了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,鄰居大嬸努努嘴,往那沈來福老婆,傻子二嬸住的鐵皮房瞅了眼。

梵小洛感覺自己心裏直冒寒氣,“嬸子,你是說傻子的三個姐姐,不是因為先天不足,病死的?”

鄰居大嬸露出譏笑的表情,“先天不足,也就騙那些不知道情況的,我看著那三個女娃娃長大,還能不知道?”

傻子家裏姐弟四個,真正先天不足的,只有傻子這個弟弟。

因為爹媽去的早,傻子小的時候,是由三個姐姐照顧的,他三個姐姐輪流把他背在背上,去村裏衛生所看病,幾十斤的男孩,將近一公裏山路,三姊妹楞是把弟弟背過去,這種事換成成年男人都受不了,傻子三個姐姐卻風雨無阻背了好幾年,這樣的體格,能叫先天不足?

這說法,鄰居大嬸反正是不信的。

那時傻子還不傻,他二叔二嬸也是冷漠,楞是看著大哥的四個孩子過的艱難也不管。傻子家裏沒米,三個姐姐就進山裏去挖野菜,設陷阱逮野兔,還在家裏養了雞鴨,日子很苦,但勉強也熬了過去。

鄰居大嬸跟那三個姑娘打過交道,同情他們的遭遇,經常接濟,對三個姑娘又是心疼又是佩服,她們太不容易了。

本來姐弟四個生活得挺好的,但上天有時候太不公平。在傻子大姐到了十八歲時,村長忽然過來宣布,傻子大姐被選中,是那一年的聖女,要代表全村人去祠堂拜山神。

鄰居大嬸吸了口氣,感慨:“那大姑娘也是爹媽去的早,家裏沒有大人撐腰,也沒人跟她說——去祠堂拜山神,是要命的。還有,我怎麽也想不明白,你說傻子大姐人長得不算漂亮,要說純潔,她一個月裏有半個月都往山上跑,山裏晦氣邪氣啥的沒少沾,怎就輪到她了?”

但選聖女是村裏的秘密,說是山神相中誰,就允許誰去祭拜,那無論對聖女還是聖女一家來說,都是一種榮耀。

榮耀不榮耀的,鄰居大嬸不稀罕,只知道拿自己閨女換榮譽換這種事,她做不來。聖女去祠堂是秘密進行的,等鄰居大嬸知道聖女是誰,已經晚了。

她趕過去時,只看到傻子大姐人已經病重,臉色慘白,骨瘦如柴。

鄰居大嬸形容不上來那種感覺,“就像是被小鬼吸光了精氣,對,就是這樣,看著太可憐了。”

“大姐是他二叔埋的,沈來福說是看幾個侄子侄女可憐,給他們五萬塊錢。”說到這裏鄰居大嬸呸了一聲,“那喪良心的,擺明了是吞了那一百萬。拿大侄女的命換來的錢,只給侄子侄女五萬塊,他也花得安心。”

鄰居大嬸想伸張,卻被自家漢子攔住了,叫她別多管閑事,大嬸沒法違背丈夫的話,只能忍著,不忍沒辦法,他丈夫對那一百萬也心動,想著下次讓自己閨女去,大嬸那段時間只顧著保護自己閨女了,沒多少心思再關註那姐弟幾個人。

福壽村裏物價高,五萬塊只夠剩下三姐弟一年的生活費。可能是終於有人良心發現,二叔二嬸開始接濟侄子侄女,村長也偶爾過來,給他們帶一點米面糧油。

鄰居大嬸以為傻子的叔嬸改好了,但事實證明,狼就是狼,生性貪婪殘忍,改不了了的。

後面五年,傻子二姐三姐陸續被選為聖女,進祠堂拜山神。拜完山神沒兩月,兩個花朵一樣的姑娘,都被山神“帶走”了。

鄰居大嬸也是從傻子的三個姐姐那裏,意識到不對勁的。

傻子大姐的死,還能說是意外,他二姐三姐接二連三被山神選中,哪有那樣的巧合?

傻子那時候還不傻,知道了問題,憤怒至極地去找他二叔沈來福還有村長討要說法。但他家裏就只剩一個人,再怒火翻天,還能怎麽辦?

傻子三個姐姐去祠堂拜神的錢,都掌握在二叔沈來福手裏,傻子連看病買藥的錢都沒有。

“那一家子喪良心的,真是心肝都黑了,三個侄女都害死了,發了筆大財,就這樣還不好好照顧侄子,讓人燒成了傻子,活該山神降罪,第一個燒的就是他家哦。”鄰居大嬸氣得直拍胸口。

她也害怕山火,但想想山火第一個燒死的事沈來福,她就覺得山神真的顯靈了。

“要不是看在傻子的份兒上,我才不幫來福媳婦呢,她以前可沒少打罵傻子,這灰燒成這樣是罪有應得,就是可惜傻子,這下子沒人照顧了。”

聽完了故事,梵小洛沈默了好一會兒,道:“未必。”

鄰居大嬸沒聽清:“啥?”

梵小洛意味深長:“車到山前必有路。傻人有傻福,他三個姐姐在天上看著,不會讓自己弟弟死的。”

梵小洛問:“傻子去哪了?”

“他一天到晚在外面玩,說是要找自己三個姐,天黑了才能回來。”

故事聽完了,梵小洛起身,跟大嬸道了聲謝,離開傻子家。

“一條命就值一百萬,一百萬。”張明徽控制不了臉上的怒意:“二十一世紀,都快二十二世紀了,還有這樣喪盡天良的事!我看那村裏祠堂供奉的,哪是山神,別是什麽吃人的山野精怪吧!”

梵小洛淡淡道:“就算不是,也差不多了。去祠堂。”

她大約猜到福壽村的秘密了。

張明徽遲疑,想到祠堂門口端著獵槍的兩守衛:“你別沖動。”

梵小洛很冷靜:“放心,我能進去。”

兩人再次回到了祠堂外。

祠堂外面,兩個守衛盡職盡責,如兩尊門神,哪怕一只蚊子也飛不進去。

在祠堂門口觀察了會兒,梵小洛拋出三枚銅錢,嘴裏默念:“日出東方一點陰,師傅叫我去藏身,七魄藏在青雲內,三魂藏在九霄雲。謹請南鬥七星,北鬥七星,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!”

張明徽小心翼翼躲藏在大樹後,凝神屏氣地望著門口那兩個兇神惡煞的守衛,找了半天,沒找到能守衛的破綻,低聲問梵小洛:“咱們怎麽進去,要不,打暈這兩人?”

沒聽到回覆,他扭頭,看了眼旁邊——

人呢?

“梵小洛?”

一片黃澄澄的小紙人,輕悠悠地跳上張明徽的肩膀,同時屬於梵小洛的清冷聲音響起:“我在這裏。”

張明徽悚然一驚。

等看清楚,梵小洛變成了紙人,深吸了口氣,眼睛大放光芒:“我靠,酷!”

活人變成紙人,這不是電視裏才有的術法嗎,梵小洛能不能教教他。

小黃紙人梵小洛輕輕搖頭,倒不是她不想教,只是——

“我敢教,你敢學?學了魯班經,五弊三缺挑一個,你還想不想跟唐妙可在一起了。”

張明徽趕緊搖頭,“算了算了。”

雖然他很眼饞魯班經裏的術法,但他可不想後半輩子鰥寡孤獨,還沒有錢。

張明徽從小黃紙人身上收回視線,表情一變,嚴肅起來:“需要我怎麽做。”

梵小洛附在他耳邊,小聲密語。

兩分鐘後,張明徽大搖大擺地走到祠堂外面,不等守門人質問他怎麽又來,先發制人跟他們吵了起來,“你們搞清楚,是你們村長請我們過來解決山火問題,不是我非要來的。我既然來了就想把事情調查清楚,你們連祠堂都不讓我進,這就是你們的誠意?叫你們村長過來……”

看守的兩人冷著臉,“你別胡攪蠻纏。”

張明徽:“我胡攪蠻纏……”

沒人註意,就在雙方吵架的功夫,張明徽袖口一抖,一張小黃紙人輕飄飄地滑了出來,然後被一縷微風卷起,飄進了祠堂門口。

小紙人梵小洛順著門縫溜進了祠堂。

一入祠堂,氛圍頓時變得不一樣,好像被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一般。

梵小洛趕緊解除藏身術,在祠堂裏掃視一圈。

祠堂就是一個大點兒的山洞,四周石壁打磨得異常光滑,雕刻著一些文字,介紹福壽村的起源。梵小洛大略掃了眼,全篇是對山神的歌功頌德,說福壽村因山神而存在,謝山神降臨大山,賜福全村。

石壁上還有畫,畫了山神的模樣,是一棵人形樹身的奇怪物種。旁邊有文字註視,山神是福壽村的信仰,需要每年祭拜,而祭拜的方式,就是美貌的姑娘跪伏在地,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一切。倘若山神喜歡姑娘,就會降臨祠堂,接走少女的魂靈。然而,倘若姑娘的身心並不純凈,山神將會發怒,降罪於全村……

所以,這就是那些在祠堂拜山神的女孩死亡的原因,攝去那些女孩的生命?

但是,福壽村大富大貴的原因呢,他們種植的真正的大藥,與這山神有關系?

除了壁畫,石壁四周遍布著細長的灰色根須,爬山虎一樣緊緊吸附在壁上,交錯覆雜,仿佛石洞的脈絡。

這就是那個所謂山神的根。

而所有根須,都匯集於一點——山洞中央,祭臺上的那尊灰色的山神像上。

看到那尊山神像,梵小洛毛骨悚然。

山神的軀體與健碩的男人沒兩樣,有飽滿的腹肌,發達的肱二頭肌,甚至有細膩的肌膚肌理,令人感慨這栩栩如生的刀功,然而視線轉到山神臉上,就感覺到了詭異。

山神的五官,一片模糊。不是五官錯亂的那種模糊,而像是泡在羊水裏的胎兒模型……只看一眼,梵小洛就發現,這個山神,正試圖長成人類的模樣!

梵小洛屏住呼吸,魯班尺拿在手上,繞到了祭臺後面,註意到,被密集的根須保護在中間的,無數個青棗一樣的果子。

感覺到那些果子傳來的蓬勃的生機,梵小洛將魯班尺探進去摘掉其中一顆果子,拿在手上感受了下。

果子溫潤,光滑如質地上好的青玉,味道不算香甜,卻仿佛有種莫名的力量,讓她忍不住的,就想嘗一口。

這點引誘梵小洛還不放在眼裏,她只是心裏納悶。

這到底是什麽果子?

正思忖,忽然身後傳來道風聲,梵小洛躲開,就見頭頂不知何時垂落下來一條根須,如游蛇一般,氣勢洶洶朝她而來。

隨著這一條根須落下,頭頂,四周石壁上的根須,都如同覆蘇了般,扭動著細長的身體,脫離墻壁,往這邊而來。

梵小洛快速把果子收進挎包,左閃右躲,手腕猝不及防還是被一條樹根搭上,根須瞬間卷住梵小洛手腕,無數細微的觸角仿佛細針,探入表皮。

梵小洛正想這樹根是想吸血還是別的,就感覺到,體內炁飛快流失。

一瞬間,她就明白,這個樹木成精的山神,是靠什麽生存。

它奪走了那些年輕女孩體內的炁。

前面說過,一個人身體裏的炁是固定的,而年輕女孩恰恰處於體內炁最豐盛,最穩定的年紀,一旦被剝奪,就會快速衰老,死亡。

這個所謂的山神,其實就是一個時間竊賊,靠偷竊別人的炁而生存!

想明白這點以後,梵小洛毫不客氣地揮動魯班尺,砍斷那根還在掠奪她炁的根須,眼角餘光落在了木雕頭頂上冒出的嫩綠枝葉。

梵小洛嗤笑。

一個還沒成精的妖邪,吸食過她一點炁,竟然生出了枝葉,難道它還想開花結果不成?

……也不是不能開花,它還結了果!

梵小洛想到她剛摘過的青果,恍然。

那個果子,恐怕是有什麽延長壽命的功效。

這才是福壽村種植的,真正的藥材。

歷來有關於長壽的東西,總能讓人趨之若鶩。福壽村守著這麽一棵長壽樹,難怪大富大貴。

梵小洛這邊想明白了,而山洞裏的樹根,從她這裏嘗過甜頭以後,開始了瘋狂的抓捕……無數根須結成大網,朝她覆蓋過來。

比起普通女孩體內少得可憐的炁,還是年輕玄師的炁大補。

“貪得無厭。”梵小洛眼神變冷,取出一沓明火符,往那瘋狂撲向自己的根須扔去。

這妖邪再怎麽妖異,終究是塊木頭。

只有是木,就不可能不畏火。

而這個還沒化為人形的樹妖,顯然比普通樹還不如。

根須組成的網遇見明火符,噌的一下,燃燒起了大火。梵小洛聽到樹妖主體那邊傳來尖叫聲,餘光往那邊掃一眼,樹妖正在發育的模糊五官上,竟出現了張大嘴,痛苦地哀嚎。

這靠奪取人生命而成長的妖,還是別成長起來的好。

@

祠堂外面,兩個守門人正跟硬要闖入的張明徽爭執,忽然聞見一股焦味,一回頭,看見從門縫裏飄出的煙,頓時臉色大變。

“山火,山火燒祠堂了!快救火。”

在這慌亂的情形裏,沒人註意到一張薄薄的紙片,悄無聲息從門縫裏溜出。

計劃成功,張明徽松了口氣,揣著小紙人飛快跑了。

“怎麽樣,你看到什麽了?”跑到安全的地方,張明徽問。

梵小洛解除了紙人模式,把在山洞裏的見聞簡單說了下,“那祠堂裏供奉的山神,是一個馬上要修煉成精的樹妖,以吸食人身體裏的炁為生……”

張明徽聽完,義憤填膺,“這害人的東西,就該燒掉。”

想到長壽村村長,一直以來靠著販賣延壽果發家,張明徽冷笑:“靠害人得來的財富,他拿著也不燙手。”

如果梵小洛猜得沒錯,那真是長壽果,價錢肯定不只是一百萬。富人怕死,知道有一樣東西能延長生命,別說一百萬,就是一百億,他們也願意花。

村長掌握著售賣果子的唯一途徑,這些年來斂的財富,怕是無法計量。然而長壽村村民都被蒙在鼓裏,還以為村長是一心為了他們。

也不知道真相揭開,村民會怎樣反抗。

但那就不是他上門要考慮的了,畢竟,他們只需要解決山火。

張明徽猜測:“你說村裏的山火,會不會是那些被害死的亡魂索命?”

梵小洛:“不是,但也可以這麽說。”

“什麽意思,你知道是什麽原因了?”

梵小洛神秘一笑:“先回去吧,看看格桑那邊找到了什麽。”

回到村長家,格桑過來,匯報跟蹤村長的發現。

“村長這一整天,都在安撫村裏那些遭遇山火的幸存者,和村民,順帶處理了沈清河的安葬儀式,沈清河死了,是你們做的嗎?”

梵小洛搖頭,坦蕩地否認:“玄師不能殺人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沈清河是自己作孽,因果輪回。”

格桑點了點頭,從寬敞的黑袍裏,拿出一個紅皮筆記本,“村長做的事太無聊,我後面就不跟了,回到這裏,發現了這個。”

這個筆記本,是一個交易賬本,交易的是什麽格桑不知道,但交易人的名字,交易時間,錢款往來,非常清楚。

梵小洛翻開筆記本看。

筆記本很厚,從九五年開始記錄,一行是一條交易,背後是一個女孩的生命。二三十年時間,村長記錄了大半個本子。

1995年3月,李瑞康,三百萬。

1995年7月,林玉海,四百七十萬。

1995年10月,範羅英,八百零九萬。

……

密密麻麻的交易,看的梵小洛心情沈重。

這不只是交易,還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。

村長往返長壽村和山外的世界,靠著賣長壽果,積累了一筆難以想象的財富,靠著這個蓋了房,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,還買了私人飛機。而福壽村村民,在村長的愚弄下一次次獻出自己的女兒,依仗他指頭縫裏漏出的一點財富,實現了小康。

張明徽眼睛都紅了:“這村長,真該死啊。”

格桑嗓音沙啞,“罪無可恕。”

有了這個筆記本,再加上梵小洛從祠堂那邊拿到的果子,基本上可以定村長的罪了。

但是,案子還沒結束。

張明徽看著梵小洛:“所以,山火到底是怎麽回事,是冤魂顯靈,還是有人故意?”

梵小洛否定了冤魂顯靈的猜測,“若是冤魂操控的山火,那村裏應該是怨氣滔天,你們感覺到怨氣了?”

張明徽搖頭,沒有,別說怨氣,要不是知道這是比賽,他們幾乎以為,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村。

“那就是人為了?誰那麽大的仇恨,要殺那麽多人,還燒了藥地,他這是想毀了整個村子嗎?”

梵小洛:“可能是吧,那個人可能知道了祠堂祭祀的秘密,也可能不知道,但是他心裏有強烈的仇恨。但一般的村民,都是自願獻出了自己的女兒,從村裏那裏拿到錢,銀貨兩訖,就算有怨言,也沒那麽大。是誰怨氣非常重,非要整個村子毀滅?”

張明徽頓時想起了一個人,“傻子?他跟三個姐姐感情很好,但姐姐卻都被選中聖女,他知道了村長的陰謀,所以報仇,但傻子不是——”

不是傻的嗎?

梵小洛:“第一家遭遇山火的,是哪一家?”

就是傻子二叔家。

張明徽握拳,案子要破了嗎?

“走,去看看,傻子在做什麽?”梵小洛讓格桑保管好交易本,三人一起出發,去尋找傻子。

外面,福壽村已經亂了起來。

“祠堂著火了,快去救火啊!”

“祠堂怎麽會著火,那不是要我們的命嗎?”

“蒼天啊,難道真的是山神發怒,要滅了我們村?”

村路上人提著水桶,爭先恐後地往祠堂跑去。

梵小洛三人隨大流,跑到傻子二叔家時,梵小洛忽然停下,看見傻子隔壁,鄰居大嬸站在門口,身後護著兩個女孩,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口跑來跑去的村民。

“等等。”梵小洛突然停下,然後,離開隊伍,往鄰居大嬸跑去,“大嬸!”

鄰居大嬸嚇了一跳,見是梵小洛和張明徽,露出笑臉,“是你們啊,有事嗎?”

梵小洛疑惑地問:“聽說祠堂那邊著火了,大嬸你不去救火嗎?”

鄰居大嬸嘴角隱晦地勾了勾,拒絕道:“不了,我身體不好,就不去幫倒忙啦!”

說是這麽說,梵小洛卻聽出,大嬸聲音裏隱藏的輕快。

梵小洛湊近大嬸,小聲問了一句,“大嬸,您是不是希望山火燒起來?那以前的山火,跟您沒關系吧。”

大嬸眼神閃爍了一下:“沒有沒有,我,我就是一個女人,怎麽可能放火呢?”

梵小洛緊盯著鄰居大嬸的表情,意識到,就算山火跟沒這大嬸沒關系,她恐怕也是個知情者。

梵小洛問:“那大嬸知道,傻子在哪裏嗎?”

大嬸想也不想:“不知道,不知道。”

見從大嬸那裏問不出什麽,梵小洛離開,繼續原定的計劃。

張明徽不知道梵小洛突然跑去鄰居大嬸那邊,是想要幹什麽,也沒問。

倒是格桑,看著那大嬸,忽然說道:“村長的房間裏,有這女人的資料。她有三個女兒,但大女兒早幾年,被選為聖女。”

張明徽驚訝,“大嬸的女兒,也去過祠堂?她不是說——”

“她說過,給多少錢都不會讓自己閨女去祠堂,她是愛閨女的,可萬一,是村裏施壓,非要她送過去呢?”梵小洛往大嬸的方向望去,大嬸小心地護著身後的兩個女兒,關上了房門。

這位鄰居大嬸,向她透露那麽多消息,也有為枉死的大女兒報仇的緣故吧。

“走吧。”大嬸不願再招惹麻煩,梵小洛也不勉強,繼續找傻子。

最後,三人在祠堂附近的山上,找到了人。

遠遠的,就看到,傻子趴在山頭,一聲不吭地望著山底下祠堂的方向。

梵小洛悄悄走過去,站在他不遠處,和他一起看。

祠堂門大開著,裏面火光沖天。村長跳著腳想沖進祠堂,被人攔住,悲痛地吶喊,讓人抓緊時間救火,仿佛自己親爹娘在裏面。村民提著水桶在外面等候,面容慌張而絕望。

梵小洛開口,“沈源流,祠堂毀了,害人的東西沒了,你有沒有感覺好受了點?”

傻子身體一僵,故作懵懂地轉回頭:“姐,你回——”

話沒說完被打斷,“行了,這裏沒外人,別裝了。我知道你不是傻子。”

傻子怔楞了下,收斂了天真的眼神。

沈源流笑了笑,一張臉猙獰扭曲:“祠堂裏的火,是你們放的,我在山上,看到了。”

梵小洛承認:“是我們放的,不過我也知道,燒死村民的山火,是你放的。”

沈源流點點頭,“是他們該死,沈來福,沈益發,二楞子,是他們害死了我大姐二姐三姐,他們要付出代價。”

也許是梵小洛幫忙燒了祠堂,解決了最大的一個仇敵,讓沈源流心情好,他自發交代了事情真相。

“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事情真相,我告訴你。”

“藥地裏的山火,燒人的山火,都是我放的。”

沈源流當年的高燒是真的,但他沒有被燒傻,他是故意裝傻。

他知道三個姐姐死亡的真相後,悲憤之下去找沈來福和村長算賬,但失敗了。失敗以後,村長想暗地裏解決了他,他只好裝傻,以等待報仇的機會。

在這期間,他通過觀察發現了村長家往來的客人,都是山外非富即貴的人。他也發現了村長的秘密——

他在私底下販賣一種叫長壽果的東西,那才是村裏真正值錢的大藥。

沈源流對長壽果沒興趣,但他知道,那些長壽果都是用村裏那些女孩的命催熟的,其中就包括他的大姐二姐三姐。知道這點以後沈源流就一心想毀了祠堂,毀掉那個結長壽果的樹,為三個姐姐報仇。

他志向很大,但他的力量太過微小,別說推倒祠堂,讓他搬一桶水,他都累個半死。

萬幸的是,他認識了一個出入村長家的大師,那大師是村長請過來給自己家裏看風水的,看風水之餘,註意到了常在村長家附近貌似在閑逛的沈源流,也看到了他眼裏的仇恨。

那位大師也不知怎麽想的,隨手丟給沈源流一本冊子,裏面是若幹害人邪術,比如千斤拖山榨法,緊箍咒法,五雷油池火咒,整人法咒……沈源流如獲至寶,秘密修煉了起來。

“等等。”梵小洛眉頭緊皺,越聽越不對勁,這些法咒,怎麽越聽,越像魯班經下卷裏的東西呢?

梵小洛:“給你冊子的人,叫什麽?”

沈源流:“恩師名字我沒問過,只聽村長叫他羅大師。”

“羅……”梵小洛咬牙,肯定是羅曉定那個師門叛徒沒錯了,他真是,看熱鬧不嫌事大啊。

梵小洛戒備地看向沈源流,“你學會這些邪法後,都做了什麽?”

沈源流扭曲的臉上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,“殺人啊。”

有了覆仇的資本,沈源流當然就開始了他的覆仇計劃,先燒藥地,看著村裏人著急的樣子,再不緊不慢地燒房子,燒人,他第一個動的,就是他的親二叔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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